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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古拉·格吕米诺(Nicolas Glumineau)
总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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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尚女爵酒庄
1855年梅多克二级酒庄
波亚克产区
Gerda : 您能否谈谈2024年份的一些特点?
Nicolas Glumineau : 谈到2024年份,首先要提的是降雨量创纪录的一年。近年来,我们不断经历气候变化带来的后果:有时是严重干旱,有时是极端高温,还有时候则是温和的气温伴随着极大的降水量。
关于2024年份,有两个关键点必须提及。
首先,是霜霉病(mildiou)对葡萄园的压力,尤其是对非常敏感的梅洛(Merlot)品种。我们付出了极大的努力来保护葡萄藤和葡萄串。
其次,开花期遭遇了寒冷湿润的天气,导致所有葡萄品种,包括赤霞珠(Cabernet Sauvignon)在内,开花情况不理想。这是一个意想不到的坏消息,也因此在碧尚女爵酒庄(Pichon Comtesse),我们只收获了20公石/公顷(20 hl/ha)的产量;而在佩兹酒庄(Château de Pez),产量也只有27公石/公顷(27 hl/ha)。不过,好消息是,虽然产量低,但品质非常出色。我们在1月初就完成了最终的混酿工作,整体以赤霞珠为主导。
G : 既然季节的开始和结束都很艰难,您是凭什么认为2024年份的酒质很好呢?
NG : 2024年份可以说是2021、2022和2023年份连续演变的延续。2021年对我们来说是极其重要的一年:不仅面临了强烈的霜霉病压力,同时也是我们转型为有机农业(Bio)的第一年。正是这段严苛的经历,加上后续两年相对温和的气候,使我们在面对今年气候挑战时,有了更好的准备。此外,自2012年以来,我们逐步引入了生物动力法(Biodynamie)。如今,我们的葡萄园已经100%有机认证,其中85%采用生物动力种植(即以100%有机为基础,并辅以生物动力的制剂和草本喷洒)。
这一切需要大量的投入,包括人力、机械(尤其是拖拉机)以及对葡萄园管理和常年保持植被覆盖的精细维护。植被覆盖的好处在于,无论何时需要,拖拉机都能进入葡萄园作业。在2021年,一些小小的操作失误曾带来严重后果,但经过这几年的经验积累,我们在反应速度和处理能力上已经大大提升。
面对气候的极端变化,我希望我们不断上升的学习曲线能让我们更好地适应新环境。
2022年和2023年,我们成功地保持了果实的新鲜度,即使在两个极其炎热干燥的夏季里,也避免了酒体过重、果酱感太重或过度成熟的问题。我们还在酿造工艺上进行了调整,以维持葡萄酒的平衡感与活力。
G : 这在碧尚女爵酒庄可从未发生过。
NG : 是的,您说得没错。即使在2022年或2023年,我们也始终保有碧尚女爵一贯的清新活力。在那几年里,我们更进一步优化了葡萄的采收方式,力求采摘到充分成熟、但不过度成熟的果实。同时,我们也对酿造流程进行了细微调整,以更好地保留酒体轻盈、优雅的风格特征。而2024年,我们可以说是遇到了2021、2022和2023三年中所有困难的集中组合。正因如此,之前三年的经验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使我们在2024年能够更加从容、更加精准地应对挑战。
G: 我们每天都在学习。
NG : 如此。即便某一年最终被视为一个伟大的年份,我们仍然要去思考一个问题:我们还能做得更好吗?这种每年一度的复盘与反思是不可或缺的——即使是面对最出色的年份也不例外。
G : 我觉得我们总是在谈雨水,却忽略了八月——那个其实也有几周干燥晴朗天气的月份。
NG : 确实如此,正是那几周成就了这个年份的品质。
G : 八月决定酒浆品质?
NG : 我们在八月有五周的极佳天气,而这正是决定葡萄品质的关键时期。一个优秀的年份从来不是由单一因素决定的,而是多种条件叠加的结果。虽然今年我们产量只有平时的一半,但这也意味着葡萄的浓缩度非常高,芳香表现出色,结构与平衡也都很令人满意。这让我对碧尚女爵酒庄 2024 年的表现充满信心。这是一个变化极大的年份。有时候人们会说某一年是种植者的年份,有时候说是酿酒师的年份,但 2024 是两者兼具。要取得理想的成果,必须每日密切观察葡萄园的变化,并在酿造过程中保持极高的灵活性与敏锐度,才能不断优化每一个决策。
G : 2024 年在酒窖中做了哪些调整?
NG : 我们在酿造过程中减少了萃取的强度。虽然我们一贯不是过度萃取的风格,但今年我们格外谨慎,尤其是针对一些如赤霞珠品种中的某些地块,以及品丽珠的部分,我们刻意控制了果汁的萃取。这一策略使得最终酿出的酒酒精度平均为 12.7%,pH 值约 在 3.7 左右,既展现了良好的成熟度,也保持了结构的平衡。这种酒体的平衡感,在过去一些年份中已有些许缺失。2024 重新带回了这种既成熟又有集中度的风格,这正是我们希望传递的年份特征。我认为 2024 年是一个必须亲自来波尔多品鉴的年份。无论是买家、葡萄酒专业人士,还是媒体评论者,都应亲临现场,才能真正体会到这个年份所呈现出的多样性与潜力。
G : 明天您将启程前往美国和加拿大,您对这些市场非常了解。您如何看待目前的波尔多名庄酒市场?
NG : 我感觉,在波尔多这边有一种比较悲观的情绪。也许这是一种很“法国式”的悲观……我们似乎喜欢自我鞭笞,总是看到杯子“半空”而不是“半满”。但事实上,当我在市场上与收藏家、老客户以及购买碧尚女爵和佩兹酒庄的买家交流时,我发现他们比我们乐观得多。在这里谈的是我们旗下的这两个品牌,并不是泛指整个波尔多。但我认为,只要一个酒庄制定了与市场相符的定价策略,波尔多和波尔多名庄酒的市场需求依然是存在的,甚至是真实且可观的。就目前而言,我看到北美市场的需求是稳定的,东南亚、香港市场也在回暖,欧洲市场对我们而言也在稳步增长,所以我还是理性乐观的。当然,我们也不能忽视地缘政治和宏观经济的大环境。即将到来的这场期酒(En Primeur)战役将至关重要,必须打赢。在碧尚女爵酒庄,我们始终坚持尊重市场、顺应市场的策略,依据碧尚女爵在市场上的实际情况来制定期酒价格。我不会去看邻居的定价怎么做,我们关注的是我们自己的定位和策略。
G : 所以您坚信应该继续做期酒(Primeurs)这一体系?
NG : 是的,当然。外界确实有一些传言,但类似的声音我们在2009年和2020年也听到过。我认为,只要每一方都能以正确的方式参与,首先是我们这些酒庄本身,那么期酒制度就是不可或缺的。它不仅保障了波尔多葡萄酒的声誉,也有助于酒庄的长期可持续发展——我相信,这同样适用于整个葡萄酒中介贸易体系。
G : 全球范围内的葡萄酒消费正在下降。我们该如何吸引新的消费者?
NG : 我感觉这是一个我们最近几个月经常在思考的问题,但其实这也是我听了很多年的话题。它几乎成了葡萄酒行业的“老生常谈”——一个反复被提起的经典问题。
G : 市场就像葡萄藤,是循环演变的。
NG : 是的,完全正确。当我听到有人说如今25到30岁的年轻一代不再喝葡萄酒时,我得说:其实我们很多人也经历过那样的阶段——那时我们更喜欢和朋友们聚会喝烈酒,而不是坐下来吃一顿正式的饭,从香槟开场,再喝白葡萄酒、红葡萄酒。但我也观察到,不论是在我个人生活中还是在碧尚女爵的客户中,35到45岁之间的人们正在慢慢安定下来,他们组建了家庭,不再像以前那样频繁外出,反而重新发现并喜欢上了那些“爷爷和爸爸时代”的葡萄酒。这其实也正是波尔多的优势所在:我们可能是最擅长酿造适合陈年的葡萄酒的产区。能在今天,或是10至15年后去品尝我们如今酿造的葡萄酒,可能才是最理想的方式。我对未来还是充满信心的。我们在减少产量,而整个波尔多产区也会减少产量——这也是当前拔除部分葡萄园政策背后的逻辑。
G : 您认为拔除葡萄园是应对市场困难的正确方式吗?
NG : 我认为我们确实需要“减产增质”。这并不意味着人们不再喝酒了,而是意味着人们的消费方式正在改变:喝得更少,但要求更高的品质。无论是在波尔多、法国,还是澳大利亚、南非或其他产区,以往的产量水平都过高了。现在的问题只是要将供应调整到与需求相匹配的水平。我不认为解决方案应该是让葡萄酒走向一种更偏意识形态而非酿酒学的转型。我们是否应该去做更轻盈的红葡萄酒、无酒精葡萄酒?还是应该选择“减产增质”,同时改进我们的传播和分销策略?我更倾向于第二种做法。
G : 我想回到2021年份的话题,因为它的期酒价格未能达到市场预期。然而,我认为这个年份在10到15年后会以质量让我们惊喜。您怎么看?
NG : 我同意您的看法。波尔多上一个真正较弱的年份是2013年。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这种程度的年份。当然,有些年份优于其他,而2021年正好夹在两个极为优秀的年份——2020年和2022年之间,因此它显得有些被低估了。但我们也有像2004年、2007年和2008年的经验。这些年份在当时也被认为较弱,就像2017年和2021年一样,然而它们最终都酿出了非常出色的葡萄酒。今天我们已经能感受到2021年份的乐趣,而随着进一步的陈年,它们将更加出色。事实上,在品尝2024年混酿时,我并没有将它与2013或2017相比。从酿造阶段开始,我就觉得它有2008年的影子,尤其是赤霞珠(Cabernet Sauvignon):紧致、有结构,也许年轻时稍显内敛,但我相信它们会像2008年、1998年甚至1988年那样精彩地演化。
1988年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显得封闭、有些生硬,但它拥有出众的潜力,如今已经充分展现出来。不同的是,我们今天的酿造方式和1988年、1998年或2008年大不相同。2024年将更早表现出平衡、细腻和柔和的一面,我坚信这个年份会带来许多惊喜。
G : 所以说,2024年份将更早适合饮用?
NG : 是的,某种程度上,这与气候变化密切相关。我们如今所能达到的成熟度,特别是对于晚熟品种如赤霞珠(Cabernet Sauvignon),在20年前是难以想象的。我们可以看到,不论经历何种气候条件——就像我之前提到的2021、2022、2023以及现在的2024年——由于各种不同的原因,每一个年份都截然不同。
对我而言,有一个品种在各个年份中始终表现卓越,那就是赤霞珠。令人惊讶的是,尽管2024年降雨量极高,但我们竟然酿出了如此成熟、浓密且结构优异的赤霞珠,这本是难以想象的。这无疑是这个年份最令人欣喜的惊喜之一。
G : 2016年份对碧尚女爵(Pichon Comtesse)来说似乎是一个转折点,赤霞珠的比例明显上升了,对吗?
NG : 是的,2016年是我们开始大幅提升赤霞珠使用比例的一年,达到了75%。不过,说到碧尚女爵的历史,尽管外界普遍认为我们比邻近的酒庄(如拉图、拉斯卡斯、碧尚男爵)使用更多梅洛,但实际上,在碧尚女爵的一些伟大年份——比如1982、1989、1996年——赤霞珠本来就已经占据主导地位。
不过,当时有一种形象深入人心:La Comtesse 是一个由女性(Éliane de Lencquesaing)卓越管理的酒庄,其葡萄酒风格优雅、细腻,而且梅洛比例更高。因此,很多人误以为碧尚女爵的混酿总是以梅洛为主。但实际上,那些被认为最伟大的碧尚女爵年份,一直以来都是以赤霞珠为核心的。
如今我们将赤霞珠的比例进一步提高,有两个主要原因:第一,我们过去15年来推行了大规模的拔除与重新种植计划,减少了梅洛的种植,转而重新种植更多赤霞珠。这是因为我们的风土条件更适合赤霞珠的生长。第二,我们仍保留了约17%的梅洛,尤其是在一些黏土地块上表现非常好。这部分梅洛的质量非常出色,我们也会继续在这些特殊地块种植。
此外,我们还从科学进步中受益良多。自1990年代中期以来,我们对于土壤和母岩的了解已经远远超过以往。不是说当年做得不好,而是现在我们拥有更先进的工具,可以更精确地将正确的品种和嫁接台木种植在最合适的地块上。
Gerda BEZIADE 女士对葡萄酒的热情始终如一,她精通波尔多葡萄酒,拥有25年的丰富经验,曾经在多家具有威望的葡萄酒商担任管理岗位。Gerda 加入Roland Coiffe & Associés尔多名庄酒商团队,通过 “Inside La PLACE” 专栏给大家带来更多关于波尔多名庄的信息。